我的幽靈室友 | 安東與警察的談話
來自Phoenix的雜志,文本作者為Leena。
【資料圖】
俄語原文由Нико Дарксай (老福特) 發(fā)布。
個人翻譯,如有錯誤,歡迎在評論區(qū)指出。
幾乎不可能認出他來。紅色的膠質(zhì)假面漫不經(jīng)心地遮擋住他的眼睛。從那瘦削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。汗珠把頭發(fā)黏在一起,像垂冰一樣掛在高高的額頭上。從他的指尖上,勉強還能看出顏料的痕跡。他的下巴無力地靠在胸前,靠在那個褪色了的黃色字母“Д”上。
這可不是真亞平日里見慣的那副模樣;在電視頻道的報道、“獨立媒體”的長文和YouTube上無數(shù)的視頻中,他總是義憤填膺,滿腔熱忱,朝氣蓬勃。琥珀色的眼睛在一抹迷人的艷紅下閃爍著希望的光芒,他大聲而清晰地談?wù)撜x、變革,以及美好的未來。那些大膽而狂熱的演講,一字不差地被每個學生的手機揚聲器播放,不斷被人復(fù)述,回蕩于基泰戈羅德的小巷,而后又傳到了科捷爾尼基,一批又一批人受其感染。
一個象征,一位領(lǐng)袖,一代英雄。
上班路上,真亞從別人的肩膀后頭透過電話屏幕看著他,并責備自己心中漾起的羨慕之情。畢竟,這不合他的職守。
“何解,超人,你明白嗎?”塞米揚·帕利奇敷衍地念叨著,用腳關(guān)上了身后的門。
巨大的聲響使坐著的人抬起了頭。
真亞盯過去,想盡可能尋得什么。可那眼神黯淡無光,唯有疲倦和謙卑。那些家伙確定沒抓錯人吧?
“下午好,少校同志。”他低聲說道,對方的眼神似乎透著些仁慈,真亞也意識到:不可能會出錯的。
“特使者???,老子從四月份升職起就開始追捕你了。”塞米揚·帕利奇無害地在他面前坐下,像玩牌一樣翻閱著手中的案件材料?!翱偹愦阈∽涌??!?/p>
“是真被抓到了,還是故意讓自己被抓到的?”對話者莞爾而笑,真亞也咧嘴回了個微笑。脫了稿的演講聽起來既拙劣又悲愴。不過,他也曾注意到,在之前的集會上,人們即興拍攝的搖搖晃晃的豎向視頻里,也存在類似的非常行為。但每次他都希望這只是一個特例,排除于“特使者知道如何操縱文字”這一常規(guī)之外。
“別給我耍你那套!”塞米揚·帕利奇把整副“牌”摔在桌上,五顏六色的檔案和文件呈扇形翻開,一起推到那個緊握拳頭的人面前。他用結(jié)了疙瘩的手指指著一張照片,那是唯一一張臉上沒有紅色條紋的照片。真亞是第一次見到,而被告顯然不是?!拔視缘媚愕氖侄?!哼,那些花言巧語可對我不起作用,真亞也接受了專門的培訓(xùn)。是吧,小真亞?”
特使者看向真亞,真亞卻一臉茫然無措。照片上的面孔和網(wǎng)上帖子里的并不吻合,對面的面孔更是如此。
“啊……是的,沒錯?!彼吐曊f道,試圖看清那個男人的假面背后。一個和他一樣的人:有著一個普通的名字,一個家庭,一份工作,興許是吧?“革命”算是他的工作嗎?
“總之,安東,安東·愛德華多維奇?!?塞米揚·帕利奇瞥了瞥顛倒的文件,“我的天,多好的名字——不管你愿意與否,我們要把你帶走。現(xiàn)在怎么說,真亞?你有過什么名字嗎?”
“扎德諾維利?”真亞稍微調(diào)整了下眼鏡,他注意到特使者皺了皺眉。更準確地說,是安東。
多么奇怪呀。最普通不過的名字。真亞在小學就有個朋友叫做安東,他吃早餐時會扔掉蘋果。對了,皺眉說明他有情緒,也說明他是人類。奇怪,太奇怪了。海報里可不應(yīng)該像那樣皺起眉頭。
“這么說吧。我猜你們是想給我些有趣的提議?!卑矕|將一口氣深深吸入胸膛,目光注視著真亞。
“提議如下——你給我一張無罪證明,然后滾回去度長假?!比讚P·帕利奇咆哮道:“越早開始,越早結(jié)束。”
“這聽起來可不像個有趣的提議。要是我不照做呢?”
“沒有這個選項,屁孩。你被捕了,手印也都按押了,你逃不了的。
“我又不是沒做成過。”
“二度?!闭鎭喅龊跻饬系匮a充到,并在塞米揚·帕利奇將整個身體轉(zhuǎn)向他時,立即把頭壓在肩上。特使者的目光變得溫和起來。
“確實。二度?!彼α诵?,微微瞇起眼,雙手在手銬允許的范圍內(nèi)展開?!吧系巯矚g三位一體。”
“我們別管他了。” 塞米揚·帕利奇再次轉(zhuǎn)向他的同伴,但這次他的目光并沒有離開真亞,好像在故意避免與少校同志有任何視覺接觸?!拔易鐾晡以撟龅牧?。輪到你了。”
特使者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。不,不,是安東。真亞永遠也習慣不了。但這絕對不是特使者。他眼睛里方才點燃的熱情熄滅了,聲音如柔煙般飄向天花板:
“你們知道我是可以走的。但我想——不,不是這樣?!彼目慕O絆,笨嘴拙舌地低聲摸索著,重重地搖了搖頭,吐出這句話來。即興表演又失敗了,真亞心里暗想。“我愿意向你們提供幫助,只要你們肯幫我?!?/p>
房間里充滿了塞米揚·帕利奇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大笑。真亞試圖捕捉安東的目光——他做不到。他的眼睛死盯著桌子。忍耐。
“孩子,你漫畫書看多了嗎?” 塞米揚·帕利奇平靜地說到,“現(xiàn)實中不會發(fā)生這種事的。你是罪犯,我是警察。你犯了罪,我就懲罰你。簡單明了?!?/p>
“我來告訴你我是怎么做到的?!卑矕|第一次直視他的對話者的眼睛,雙手則攤在案件卷宗上。“我來告訴你這是怎么發(fā)生的。你可以把我的名字和父姓寫滿克里姆林宮,請便。但我想做個交易。”
塞米揚·帕利奇轉(zhuǎn)向真亞,他金色的眉毛高高揚起,幾乎快要貼到那一頭稀疏卷發(fā)的發(fā)際線上。
“真亞,這是……特使者親自來賄賂我們?”他又想發(fā)笑,但被安東打斷了:
“一筆交易。一筆有關(guān)調(diào)查的交易,不是賄賂。我只是想弄清楚,到底是誰,”一陣輕微的痙攣阻斷了說話的氣流,安東停了下來。痙攣消退了,但他似乎不知道如何繼續(xù)。
“得了,我們已經(jīng)知道是誰了!”笑聲還是爆發(fā)了,安東把目光轉(zhuǎn)回真亞身上。這一次,眼神里滿是苦苦哀求,有些可憐。
“你們殺了我朋友。我想知道是誰。而我已經(jīng)在你們的掌控之中了。”安東說到。真亞也是安東的一個朋友,盡管那是小學的事了。
塞米揚·帕利奇笑完過后,拉上夾克衣,從座位上起身,用手抓住真亞的前臂,轉(zhuǎn)身離開了審訊室。
“這是一筆交易。好吧,這些東西給你研究研究,我們就到……我們就去聊會兒天。在交易之前,呵呵?!彼颜鎭喿蛏砬?,甚至不讓他回頭看一眼沉滯了的安東。
鐵門砰的一聲又關(guān)上了,獨留那孤零零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