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是世界上唯一的人。

所以她就是神。

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
少女從有意識的時候起就身處一個小島上。

小島上有一間小屋，以及通過回廊與小屋相連接的一座古城。

她不知道這樣的不合時宜的建筑是為了什么目的而建在這里的。

既沒有知道的必要，本來就只“存在”于這里的少女也沒有任何疑惑的想法。

城堡的倉庫里保存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堆積如山，所以不會挨餓——雖然認(rèn)識到那些東西能吃之前還是會餓。

不過由于生病和受傷，好幾次都差點死掉了。

因為吃了變質(zhì)的食物，或者是手邊的植物和無機物而差點死去的情況是最多的。

少女把小屋作為自己的居住空間，很少踏進古城里。

雖然沒有特意去區(qū)別的必要……僅僅是生活下去還是少去古城好，這樣的判斷是合理的。

什么也不用做。

小島很小，徒步行走的話只需半天就可以環(huán)繞一周。

從海岸上所能看到的景色，360°內(nèi)不論何處，都只有大海、天空和水平線而已。

這些就是世界的全部。

某天，少女在倉庫中發(fā)現(xiàn)了植物的種子。

她在屋子的庭院中開辟了一片田地。

并不是食物不足的問題。

就算讓在她壽終正寢前努力地一日飽餐十頓，也吃不完保存的食品吧。

只是因為，裝種子的袋子上印著的紅撲撲的草莓果實看上去很漂亮。

而且，雖然有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，但是應(yīng)該做的事卻完全沒有。

少女拿著園藝相關(guān)的書籍，翻弄著土壤。

剛開始連芽都沒長出來，即使發(fā)了芽也很快枯萎掉了。

不管嘗試了多少次，結(jié)果還是沒有變化。

再仔細(xì)地看了幾遍書。

終于知道是“氣候”不對的原因?？赡堋暗赜颉币彩且粋€問題吧。

從倉庫里找出溫度計和濕度計，又從書架上找出了氣候和地域關(guān)系概要書。

又挑戰(zhàn)到第5次，總算成功長出了些嫩芽。

可是，還是沒辦法很好地栽培到結(jié)出果實。

終于，種子用完了。

于是只好放棄了。

雖然沒能親眼看到那鮮紅的果實，少女在照看植物的過程中，親身理解到了季節(jié)和天數(shù)的概念。

就這樣一件接一件地，理解到某些東西。

也理解了理解本身的含義。

第二天，她在海邊生起了一堆火。

在一本沒有用的書里，看到過漂流到孤島上的人的故事，里面有那個人升起“狼煙”這種東西的情景。

在蔚藍的天空中，一縷白煙扶搖而上。

想著“這個和云是一樣的嗎”而把臉湊上去看的話，眼睛和喉嚨深處就會刺痛難忍。

慌忙逃離開去，遠遠地眺望著它。

火堆終于燃盡了。

僅僅如此而已。

于是她理解到了，原來，這就是“沒有用”啊——

在世界上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少女，終于獲得了完整的才智。人。

有用的書也好，沒用的書也好，記述的事情總的來說全部都是“人”的故事。

在這里面，她還是對那些沒用的書里所寫的某些話比較在意。

——人不可能獨自一人生存下去。

有好幾本書里都這樣寫著。

即使沒有這么寫，有關(guān)“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是相當(dāng)重要的”這樣的話卻還是有很多。

可是，少女是孤獨的。

孤身一人地生活著。

歡笑著，哭泣著。

沒有可以被稱作重要的事。

連寂寞都沒有。

連寂寞的概念都沒有。

就這么完結(jié)了。

有什么地方不對吧？

自己作為“人類”這一物種，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錯了吧。

人類歷史上唯一一個達到“平均的”人，就是自己。

人類的歷史是從兩個人開始的。

總計一名的統(tǒng)計所得的平均值，完全和自己一模一樣。

不管做什么都是正確的。

同時，也可能全都是錯誤的。

她開始畫畫了。

書籍，樂器，繪畫——她只是在僅有的這些東西當(dāng)中，選擇最能讓自己“制造一個人”的道具而已。

稍微找了些繪畫教程之類的書，接著，在倉庫和城堡里收集必要的道具，又花掉了一些時間。

剛剛開始畫的時候，根本畫不好。

根本沒辦法按照書上所寫的方法去畫。

似乎沒有“才能”這種東西。

試了多少次都不厭煩。

其實就算厭煩也挺好。

就這樣過了足以讓季節(jié)變換的時間，她對厭煩這種事情都已經(jīng)厭煩了。

終于能夠比較好地畫畫了。

明白了大致區(qū)別的話，自己要畫的是屬于“寫實”的“風(fēng)景畫”。

只要把已經(jīng)存在的東西按它存在的樣子畫下來就可以了吧。

她心想:?果然要畫出那里沒有的東西——人，可能會很難吧。

少女終于一點一點地，能夠畫出讓自己接受的人的樣子來了。

她畫出了一個男孩子。

因為按照分類，自己是女性，所以想畫一個與自己對應(yīng)的男性試一下。

不過，身材和背景的比率都和自己設(shè)定的一樣。

這時才注意到。

自己，女孩子，男孩子，身材。

原來如此。

這就是比較啊。

雖然能夠畫出人了，不過沒辦法判斷是不是畫得很好，所以少女并不想畫太大的人。

所以，她現(xiàn)在為止畫出的風(fēng)景畫里加畫進了那個男孩子。

所有的畫里都加入了男孩子。

她不禁把那些畫全都裝飾到了和畫中的風(fēng)景相同的地方。

小屋里所有的地方都放上了畫。

所有的畫里，男孩子都筆直地站在那里。

正對著前方。

每次看完畫的時候，就與他的視線交匯……

少女并沒有“終于完成了”的感慨。

這就是“人”嗎？

她思考著。

這是“人物的畫”。

這也是從開始就明白的事情。

不會活動。

不會思考。

只是存在著而已。

寂寞嗎？

到了完成的時候，她終于這樣問起自己。

自己并不寂寞。

少女看著自己的畫的時間越來越多了。

因為他被畫在和“這里”同樣的風(fēng)景里，感覺也變得不可思議了起來。

“說不定，我才是被畫在畫里的存在吧”，她這樣想到。

于是她注意到。

這時就需要人稱了呢。

兩個人的話，就需要兩個人稱——也就是，從現(xiàn)在起，把自己稱作“我”，把畫中的人物稱作“你”。

我。

你。

……老公?

她翻開一直放在身邊的詞典。

和感覺到的一樣，“你”這個稱呼也有丈夫的意思。丈夫是夫妻關(guān)系里的男方的代名詞。

那就結(jié)婚看看吧。

不由得這么想。

結(jié)婚的故事非常多。

書上寫著，結(jié)婚是重要的事情。

這是人生——人的一生中的一個關(guān)鍵點。

她終于開始詳細(xì)地學(xué)習(xí)起結(jié)婚這種制度了。

調(diào)查結(jié)婚的某一天，突然腹痛了起來。

那是在考慮著“結(jié)婚的雙方應(yīng)該情投意合之類的主要事項，對畫中的男孩子也適用嗎”這些事情時發(fā)生的。

內(nèi)褲被血弄臟了。

是保存的食物里混進了不好的東西嗎，還是保質(zhì)期到了開始腐爛了呢。

因為一直都吃著同樣的食物，味覺和嗅覺都麻木了，沒辦法判斷。

或者也有可能是生病了。

去查醫(yī)療相關(guān)的書。

死期到了也不過就一死而已，這么做也僅僅是為了打發(fā)時間。

雖然有幾個癥狀符合的疾病，結(jié)果因為無法檢查，沒辦法判斷。

過了幾天，出血就自己好了。

為了自己倒下時準(zhǔn)備在床邊的食物和水也沒用了。

那之后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特別的異常。

一直想著那到底是什么呢，同時也了解到洗臟衣服原來是件很費功夫的事情。

在差不多要把這件事忘掉的時候，又開始出血了。

出血前后的幾天，不知為何總感覺身體沒勁。

同樣過幾天就好起來了。

下一次又如約而至。

這時，才知道這是生理現(xiàn)象。

表示自己成為大人了——已經(jīng)為生孩子做好了準(zhǔn)備的樣子。

原來如此。果然自己是人類中的女性的樣子。

可是，在沒有男性的世界里做好這種準(zhǔn)備，也是沒意義的。

對這定期造訪的不必要的身體狀況不佳，也只好接受了。

第二天，舉行了結(jié)婚儀式。

因為知道，也有不入籍，僅僅是結(jié)成結(jié)婚的契約這樣的例子。

沒有取得對方的同意也可以吧。

在城堡里找到了婚紗。

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，不過既然正好有，也就不去在意太多了，從里面選了一套白色的。

沒有找到戒指和神父。

屋子里有間禮拜堂，把放在那里的畫中的男孩子的衣服重新畫過。

畫了一套白色的禮服。

背誦著祝福辭。

在念到“你愿意和他結(jié)婚嗎”這句話時，在腦海中回答“是”。

然后和畫中的男孩子的嘴唇重合——滿嘴油的味道。

適當(dāng)?shù)卣艘恍┗?，?dāng)作花束扔了出去。

這樣結(jié)婚儀式就結(jié)束了。

少女穿著婚紗，準(zhǔn)備了比平時更多的食物。這就算作婚禮派對。

一直脹到感覺腰身被婚紗箍得很緊了，還是沒有吃完。

然后，把落在地上的花束撿起來，和婚紗還有剩飯一起，扔下作為垃圾處理場的懸崖，然后就去睡了。

少女在結(jié)婚儀式的第二天，開始練習(xí)畫自畫像。

這邊的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。

所以，決定把自己畫進畫里。

這次只要對著鏡子就能看到要畫的事物，所以并沒有花太多的時間。

自己畫自己的行為雖然沒辦法用語言來描述，卻有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。

把屋內(nèi)的畫全都重畫了一次。

在畫中的世界里，兩個人都在笑著。

果然看著畫中的自己，心情也開始奇異了起來。

這種感覺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。

少女并不了解那樣的感情……

即便如此，還是一直，一直。

第一次，過了好幾個月都不覺得厭煩，這些畫一直吸引著她的興趣。

少女是世界里唯一的人。

——所以她就是神。

有一天，發(fā)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
那是在把好幾百幅畫全部重新畫好后的第二天發(fā)生的。

畫中的兩人開始動了起來。

可是少女并沒有這種事情是異常情況的概念，所以并不吃驚。

她原本也是想創(chuàng)造出“人”來的。

已經(jīng)做到了吧。

神湊上去看著自己的作品。

一直凝視著畫中。

看來從那邊的世界看不到這邊的世界的樣子。

畫中的兩人，一起歡笑著做著什么。

可是，畫面上看不清楚。

世界本身是扭曲的，看不出那個“什么”是什么。

怎么回事呢，少女這么想著。

結(jié)果還是沒辦法確認(rèn)。

明明存在于那里的事物，卻看不出來。

少女萌生了不可思議的感情。

這也沒辦法來形容。

因為沒辦法形容，所以也無法去查詞典。

為什么，畫得那么清楚的畫，會看不清了呢。

失敗了嗎？

可是畫中的兩人依舊笑著。

只能感覺到這個——所以身處畫外的自己變得奇怪起來了。

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錯了吧。

像我這樣反復(fù)的失敗應(yīng)該能夠理解這些事情的。

對，少女改變了想法。

她把畫改了一次又一次。

可是，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結(jié)果。

少女真的弄不明白了。

不管什么，都弄不明白了。

少女是世界上唯一的人。

所以她就是神。

神想把世界造得更美好。

她把所有的畫都燒掉了。

她把屋子和城堡都燒掉了。

她把自己的回憶也全都燒掉了。

……最后，神把世界上剩下的最后一件垃圾，扔下了懸崖。

“少女不再是世界上唯一的人了”

“所以她成了普通人”

“她已經(jīng)不可能成為神了”

作者：新藤千尋

校對：麻生蓮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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