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人傳丨戴榮華：42年甘為工匠
在路邊一棟樓房里，是國內最大的木偶生產基地，全國數(shù)十家木偶劇團的木偶都是在這里生產出來的。戴榮華，每天坐在自己的工作臺前，臺上擺滿了各種木偶造型，他正在用自制的鋸條修飾著木偶的細節(jié)，一個生動的猴頭漸漸浮現(xiàn)。
這一坐，就坐了42年，經(jīng)他設計制作的木偶造型已有2000多個。
(資料圖)
“凡人”小傳
戴榮華：揚州市木偶研究所原所長，國家一級舞美設計、省級非遺傳承人，曾獲文化部先進工作者、揚州市十大工匠等榮譽。
“凡人”自述
我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揚州木偶，而揚州木偶也回饋給了我一切。
深知必須要有文化深夜讀書和衣而眠
戴榮華的木偶情緣，算是“家傳”，他的父親就是揚州市木偶劇團的員工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，有一種“頂職”的工作制度，子女可以進入父輩的單位上班。
1981年，戴榮華進入甘泉路上的揚州市木偶劇團時，還算是個大孩子，一切都是那么新鮮，那些神話中的人物，玉皇大帝、孫悟空……穿著華彩的衣服，擺著威風的造型，內心一下就喜歡上了這份工作。
戴榮華的工作，就是糊報紙。木偶造型用石膏打造好后，需要用報紙糊起來，看似簡單，其實需要足夠的耐心，一層層糊得仔細，才能在后續(xù)的工序中，形成足夠的支撐力。
別人覺得枯燥，戴榮華卻樂在其中，這一糊就是五六年。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戴榮華還保持著45分鐘糊一個木偶的紀錄。
雖然年紀小，戴榮華卻有一個清醒的認識，那就是人必須要有文化。白天在劇團里忙著糊報紙，晚上就自己報名去讀夜校。一回到家，就手捧著書讀。睡覺都不脫衣服，倚著床背讀書，讀得累了，就閉上眼睛瞇一會，醒了繼續(xù)讀。
經(jīng)過省統(tǒng)考，戴榮華如愿考入揚州職業(yè)大學美術裝潢專業(yè)，平時學習刻苦，特別是素描課，一直名列前茅。在劇團中，有了跟團出去演出的機會，他都始終帶著寫生架，到處寫生創(chuàng)作。
經(jīng)過這樣的學習積累，等到他正式設計木偶造型時，就不一樣了。
劇團從一窮二白到發(fā)生天翻地覆變化
2005年，競聘制作中心經(jīng)理一職，戴榮華得到了絕大多數(shù)的票數(shù)，大家從內心敬佩這位年輕人。
那時恰處于文藝低谷期，揚州幾家國有藝術團體的日子都不好過。成為制作中心的經(jīng)理后，戴榮華帶著大家努力開拓市場，一年業(yè)績從剛接手時的13萬，一下子躍升到40多萬。這樣的成績也讓他挺直腰桿，主動跟劇團領導要求，今年制作中心員工工資不打折。
2012年12月，戴榮華擔任揚州市木偶研究所所長，當時劇團一窮二白。一位演員要去外地演出，需要路費3000元，所里硬是拿不出這筆錢，戴榮華就自己墊付上。那年在唐山舉行的全國木偶金獅獎，邀請揚州木偶演員前往，二三十人，算一下來回路費要5萬元，只能向文化局求援。回來后，緊接著就面臨發(fā)年終獎的問題，好在財政局伸出援手，幫助他渡過了難關。
也就是十多年的時間，揚州市木偶研究所的經(jīng)營狀況，已經(jīng)發(fā)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這些年來，揚州木偶研究所每年都創(chuàng)排一臺大劇目，如《嫦娥奔月》《神奇的寶盒》《鐵道小飛虎》《哪吒傳奇》等，每部戲的投入都是100多萬，每年演出100多場，光是演出利潤就有200多萬。加上木偶制作，以及劇目轉讓等，疫情之前每年的經(jīng)營額都超千萬，哪怕是去年受到疫情影響，也有800多萬。
日子越來越好過，當然也和社會對于文藝的重視程度有關。
總是在挑戰(zhàn)在創(chuàng)新通過舞臺培養(yǎng)演員
揚州木偶研究所主要是劇目演出和木偶制作，其中，木偶制作是戴榮華的老本行，40多年做下來，他明顯感覺到，這是一份與時俱進的工作。光是揚州的杖頭木偶，在制作上也不斷有著更多更新的要求，更輕更容易操縱的杖頭木偶，更好融入演員的表演。木偶藝術也是不斷相融的，之前一臺木偶戲，往往就是一種木偶，而現(xiàn)在的木偶戲，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杖頭、提線、布袋等多種形式，甚至是源于國外的鐵枝偶、人形偶等，這就對木偶制作提出更為廣闊的要求。
除了為揚州木偶演出制作新偶，現(xiàn)在全國數(shù)十家木偶劇團，都依賴著揚州的木偶制作。此外，揚州木偶制作中心的業(yè)務，還擴展為花船花車、大型展覽、雕塑玩偶等。
每次制作，其實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戰(zhàn)。時代在發(fā)展，對偶的要求，也越來越高。很多訂單中的偶，都是前所未見的，這就需要在制作過程中進行創(chuàng)新。國家話劇院需要一只在舞臺上能夠飛翔的大鳥，以前的大鳥造型，翅膀機關設置在根部，飛翔起來動作比較僵硬。這次的大鳥展翅長度達到2.5米，在翅膀的每個關節(jié)處，都用了粗細不一的鋼絲，飛翔起來，流暢自然，宛如真鳥。對方還要求觀眾不能看到釬子，那就用隱形的玻璃絲吊著，制作成功后，完全符合對方的要求，贊不絕口。
就是如此，每一份訂單往往都要使用新的材料，新的技藝，戴榮華就笑稱，從事這個行業(yè)，都必須是聰明人，要懂得動腦子，不斷鉆研才能勝任。
做木偶是本行，但是作為所長，還有很重要的工作，就是劇目創(chuàng)作。雖然不是專業(yè)演員，但是戴榮華也是耳濡目染多年，也有一定的研究，他還邀請全國各地的木偶表演專家來到揚州，為演員們培訓，提高演員們的專業(yè)素養(yǎng)。
對于演員最好的培養(yǎng)是在舞臺上，這十幾年來，一年一部大劇目，這在一般藝術劇團而言，都是不可思議的。最現(xiàn)實的，就是資金從何而來。戴榮華在制作上的利潤，恰好為排演節(jié)目，提供了最扎實的后盾。
揚州木偶的劇目有個特點，不僅能在各項比賽中摘金奪銀，還有很強的市場競爭力。《白雪公主》已經(jīng)演出了上千場，《嫦娥奔月》《神奇的寶盒》也有數(shù)百場，經(jīng)常是幾個劇組同時在外面跑市場演出，這給所里50多位演員充分的鍛煉空間。有時實在忙不過來了，從事行政的，退居二線的，都被戴榮華安排到一線演出中去。
各地專家的指導，各地市場的演出，讓揚州木偶演員們都有著長足的進步。在去年舉行的全國木偶皮影中青年技藝大賽上，全國24個劇團參加，揚州木偶研究所選送的3個節(jié)目全部獲得“最佳劇目獎”，6位演員全部獲得“最佳表演獎”。
甘為工匠一心撲在木偶事業(yè)上
戴榮華把自己的心血傾注在了木偶事業(yè)中。2021年夏季，揚州遭遇疫情，想到就要交付的訂單，在家里的戴榮華心急如焚。誠信，是他恪守的原則。他一拿到“出門證”，就立刻來到了單位，從此吃住都在這里。他當時剛做完兩次手術，傷口還沒有痊愈，過段時間，血水就會浸透紗布，就要自己更換。忙起來時什么都顧不上，忙完了才感到疼痛難忍。
辛勤的付出，迎來了劇團的發(fā)展。演出市場的版圖越來越大，揚州木偶的足跡已經(jīng)走遍全國30多個省、市、自治區(qū)；在國內外的木偶皮影大賽上，揚州木偶一次次聲名遠揚；《嫦娥奔月》《神奇的寶盒》進入國家大劇院演出，《神奇的寶盒》票價790元一張，一票難求；兩次全國金獅獎在揚州的舉辦，彰顯著揚州的魅力；三次全國性木偶人才的培養(yǎng)都在揚州；兩批新的木偶演員進入劇團，注入了全新活力；全新添置的三輛大巴，為演出提供更好的保障……
前幾年，隨著揚州戲曲園的落成，國有藝術團體搬遷了過去。戲曲園內的辦公室整潔明亮，但戴榮華很少去，平時要找他，多半都在維揚路的制作中心。
去年底，戴榮華退休，但是他每天都會來這里工作。系上圍裙，拿起鋸條，手捧木偶，仔細打磨……
對話
我與木偶雙向奔赴
記者：熟悉您的人都知道，對于揚州木偶來說，您實在太拼了。
戴榮華：我的家人，同事都曾說過我，對于木偶傾注了太多，我自己平時是沒有什么業(yè)余時間的。我們現(xiàn)在的訂單很多，我每次都會準時準點完成。這就需要加班，一年時間，我加班的時間超過10個月。我們現(xiàn)在樓下有個小花園，經(jīng)常有老員工晚上來這里散步，看到制作中心的燈亮著，就打電話給我問我在不在?我說肯定在啊。
雖然辛苦，但是我覺得很值。我這一生所獲得的榮譽，也都是和木偶相關的。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，我和木偶雙向奔赴。
